一位有争议的文化老人。究竟他是“国学泰斗”还是“国学流氓”?昨日,在南京金陵饭店,当黑衣黑裤黑墨镜的文怀沙终于现身,记者仍然心存疑虑。不过,一番采访下来,记者相信,毁誉傍身的文怀沙肚中确有不少墨水,性情中也有孩童般天真的一面。同时,也会有年轻人般的火气,会骂人。采访过程中,他时时会吟诵诗词,吟到得意处,语调突高,惊倒众人。有意思的是,采访结束后,他竟替记者操心:你怎么写稿呢?要是我,就不会写。
关于端午:是太阳的节日
记者:您好,文老,在南京过端午节感受如何?
文怀沙:我是昨天到的,明天又要离开,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记者:您觉得现在人们过端午的方式有变化吗?
文怀沙:端午是太阳的节日,中国还有一个是月亮的节日,就是中秋。端午节是在中午过,是驱邪的节日。太阳可以驱邪嘛。其实在屈原投江前就有了这个节日,这是一种战斗的图腾,是向邪恶进军的,艾草代替的是剑。中国有很多端午的故事,比如水漫金山,白娘子喝雄黄酒。这是一个很悠远的民族的节日。屈原选择在端午节殉国,把端午节的人文精神提升了。本来这是一个伸张正义的节日,表现的是对龙的图腾崇拜,是出于人们对自然的恐惧;而屈原,赋予了这个节日新的意义,《离骚》是千秋绝妙词,“若无泽畔行吟苦,哪得千秋绝妙词”。这个古老的民族的习惯,因为屈原,得到了新的意义。拿今天来说,现在讲究和谐社会,所以每个战斗都是为了和谐。
记者:韩国也拿端午节来申遗,对此您怎么看?
文怀沙:韩国还说孔夫子是韩国人呢。凤凰台以前采访我,问我为什么对此事这么冷淡。我的回答是:未尝不可,但有前提。孔夫子是河南商丘人。而韩国,其实是夏商周时代商人跑到那边也就是河南人跑到韩国去开拓疆界,所以,韩国人是河南人的后代。承认了这一点也就可以理解那一点了。
记者:您这些观点有人反对吗?
文怀沙:没关系,反对我,可以激励我,更深层地考虑这个问题。
记者:那您这个端午节过得怎样呢?
文怀沙:今年是党的90岁生日,这个节日意味深长。我一直在回味毛泽东的“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怅,就是若有所思,这里面有一种伟大的谦逊。时空是无边无际的,而人类的生命是有限的,地球的生命也有限,如果把自己摆在大宇宙里,真要“叹吾生之须臾”。所以,最大的学问是谦逊。
关于屈原:贬低他是不知天高地厚
记者:今天正好是端午节,大家吃粽子、赛龙舟、纪念屈原,但也有文化学者对屈原提出质疑,甚至公开表示屈原“内心太脆弱、工作能力差”,认为他没那么伟大。作为“新中国楚辞研究第一人”,您怎么看?
文怀沙:历史文化是值得后人尊敬的,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利来保护民族文化、民族尊严。现在有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什么屈原没啥了不起。我们不喜欢狗叫,因为狗会咬人,但我们不能因此对狗叫。丑化先贤、糟蹋传统的行为是可耻的。如果他是无知,那么我们可以原谅他,毕竟他是因为无知。但是如果无知到“不要脸”的程度,那就是一种人性的堕落了。这些人我们没有必要和他辩,和他辩也是很可笑的。
记者:对于您的学术水平,学界也一直存在争论,有人称“国学大师”,也有人不以为然,您自己怎么看?
文怀沙:我知道的太少了,是真的。这并不是谦虚。我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大师。我也可以说是“摘帽大师”,现在有人来给我摘帽,我很高兴。
记者:您主编的《四部文明》,传播面似乎远远没有《四库全书》广。
文怀沙:那是因为我生在纪晓岚后面。是的,我对纪晓岚《四库全书》有看法,因为纪晓岚是清朝三百年“奴才文化”的代表人物,《四库全书》秉承的是乾隆的意志,把凡是汉文献里不利于爱新觉罗王朝的都加以篡改。而《四部文明》从殷商起步,构建了一个无形的中华文明的锦绣华章,它一共200卷,近一亿四千万言。接下来,《五部文明》力争明年出来,共400卷,从五代开始一直到辛亥革命。我充满信心。
关于南京:这儿的人都应该会背李煜词
记者:对南京有没有特别的印象呢?
文怀沙:我十三四岁时就来过一次。“钟山风雨起苍黄”,现在那个钟山的写法是不对的,应该是“金”字旁加个“重”。 李煜号“钟隐”,他就是在南京做君主的。“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多好的词,南京人应该都会背李煜词,“这个才子真绝才,可怜薄命做君主”。南京还有乌衣巷的“王谢”两大家族。“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突然转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记者:南京大学。
文怀沙:程千帆教过你?
记者(笑):余生也晚,没有资格聆教。
文怀沙:程千帆夫人沈祖棻词写得非常棒,是李清照之后唯一一人,是南京的骄傲。(随即吟诵沈祖棻词作)。
记者:这次来南京是为了弘扬老子文化?
文怀沙:是啊,有个弘扬老子文化的大型活动,南京专门成立了一个活动组委会。我写的“读《道德经》随想录”中写到“孔子尚正气,老子尚清气,释迦尚和气,东方大道其再贯通并弘扬斯三气也”,总的意思是说,儒、道、释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之基。
关于范曾:他画画是有成就的
记者:活动中还有弘扬老子文化大型书画展览,到时刘大为、范曾等都会参加。范曾是您的学生?
文怀沙:如果哪天范曾开课,我也去听一下,我也就成了他的学生。从这个意思上说,是的。
记者:范曾前一阵打官司您知道吧?因为有人指责他“批量生产画”,大量画作都是“流水生产线”上重复生产的。
文怀沙:这个我不是太清楚。不过,范曾是有才能的画家,他特别钟爱自己,对自己有信心,他在画画上是有成就的。他的画被市场接受。至于画家怎么操作,采取怎样的生产方式,我觉得艺术家自己有权利选择。事实如何,我不知道,也没有能力批判,是有这样的传言,姑妄听之吧。
记者:前不久,范曾又凭借3.9亿元的2010年作品公开拍卖总成交额首次登顶“胡润艺术榜”。这个事情您如何看待?
文怀沙: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但我觉得,价格不能说明价值。并不能说,一平尺能卖多少钱,这个画就好得不得了了。艺术品跟商品不能画等号。
关于年龄:确实生于1910年
记者:关于您的年龄,确实是个有争议的问题,您真的有102岁了吗?
文怀沙:我们都生于19××年,我不打算跑到18××年,也不准备到21××年。
记者:但究竟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个确切的答案?
文怀沙:哎,当年我抛弃我的家,与一位相爱的年轻女子私奔到解放区。登记夫妻关系时为了显得更般配一点,就把1910年改成了1920年,这事组织上知道,本来不成为问题。(其子文斯曾解释此事: 1947年至1948年,国民党政府在上海大搞白色恐怖,家父与家母携手逃离上海。来到解放区后,家父家母以夫妻的名义登记,为了在年纪上更为般配一些,把自己的出生年月由1910年改为1920年。)
可是有人硬要讨论我的年龄,我又不是要结婚,查我的年龄干嘛?这个是09年的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事后想起来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