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包括汉碑、唐碑、魏碑等)广阔的艺术空间为人们张扬个性,寄托情感提供了丰富多变的样式。碑的稚拙天真和阳刚大气极符合当代人的审美心理,因此受到了广泛欢迎。但华人德的出人意料处在于,他在这种昂扬激越的书法时代风潮中,敢为人之先,有意将碑的雄强化为阴柔,一反常态,写出了一种不与人同的独特面目。这何尝不是华人德的聪慧与过人处?在新旧观念的过渡时期,人们的思想波动幅度极大,很多艺术样式都倾向于喧泄和煽情。像流行乐坛,自20世纪80年代始,东西南北风逐一流行,刮遍全国,其实书坛何尝不是如此?权威展览也是生旦净丑纷纷亮相,粉墨登场。但华人德似乎并不为所动。他将隶书写得静气十足,笔短意长。观其作品,颇有弘一法师书作流露出的那种“一切动乱到此为止”之感,风平浪静,一流简古箫散之气。没有长枪大戟般的痛快淋漓,没有剑拔弩张式的英武之气,也没有刻意的夸饰与矫情,在不激不厉、不衫不履中显示着一种空灵浑融之境。华人德隶书较之刘炳森隶书的雍容华贵、夏湘平隶书的错落有致、张海隶书的简静荒率、王宝贵隶书的轻拂徐振和刘文华隶书的苍涩多变,体现的似乎是一种冷艳的寂寞之境。如果说董其昌的清朗与疏淡的书风与他几番起落的官宦生涯紧密相联的话,那么华人德隶书中显露出来的则是一种“沉浮各有数,天地一声笑”的超脱之感。从董其昌到朱耷,再到弘一和林散之,走的几乎都是一条“冷雨孤灯式”的寂寞之道,尽管他们的人生境遇各自有别,但他们在心灵上却是互通的,是千古知音式的情有独钟。华人德在审美取向上是与上述诸家一脉相通的,他处在多重文化现象的包围之下又岂能对这些视而不见?也许寒山寺悠远的钟声、吴镇轻柔的草书、瓦翁旷远清淡的书风无时不在打动着他的内心,他在对汉魏碑刻的广泛取法中智慧地取舍着。而他笔下却时时流溢出《嵩山高灵庙碑》、《张永昌墓碑》和《永安侯墓石》的萧散灵逸之气。华人德选择了简约,在悠游自如的书写中,一种清寂冷逸跃然其上,犹如面对一个美人无声的微笑。华人德其实是以一种帖的温润来改造碑刻的生拙,以最大限度的留白来体现空旷沉静的意境。我觉得华人德这种洗尽铅华,大味至淡的隶书面貌,在审美价值上要远远高于那些只知在技法技巧上炫技较能者,他们虽极尽夸张变形之能事,但却乏含蓄蕴藉之美。华人德隶书在内在气质上能示人以一种“谦谦君子,文质彬彬”的感觉,行卧起坐,井然有序,不慌不忙,从容不迫。仿佛一位得道之士,已然摒除一切世俗杂念,平平淡淡,自然而然。故华人德堪称是第一个修得弘一禅书真义的书家。从两人所处的生活环境而言,华人德和弘一有着明显的不同,但他们的审美趣尚却是如此惊人的相似。然而弘一的孤独是寒冷的,他和一苇渡江的达摩一样沿着自己设计的路线一直走了下去,但华人德身处繁华市井,却也将苏州的洁净、亮丽之美以寡淡、清净、寂然的学者情怀,自然而然地倾泻出一种二泉映月般的清净世界,从而发人幽思。
华人德先生近照